我国青少年思想价值观变迁研究——基于239首流行歌曲的内容分析

发表日期：2008-03-17作者：编辑：system出处：

 
在社会转型时期，面临着如何进一步加强和改进未成年人思想道德建设的重要课题。我们认为，应该对改革开放二十年来青少年思想价值观作一认真梳理，在把握青少年思想价值观现状的基础上“对症下药”，使青少年的思想价值观永远处在健康、正常的轨道上。为此，本研究采用文献研究法，对20世纪90年代以来广大青少年中间流行的歌曲进行分析，希望从中能够探寻出青少年思想价值观方面的“一丝踪迹”。
 
一、研究方法设计
 
青少年作为流行歌曲最大的受众群体，他们最善于用自己所喜爱的歌曲来表达内心的心声。从柔情蜜意的港台歌曲到一派清纯的校园民谣，再到激情四射的中国摇滚，可以说，流行歌曲代表着青少年内心世界的某种价值观念，流行歌曲的演变能大致折射出青少年价值观念的变迁。这是笔者选用流行歌曲进行分析的基本依据和指导思想。
在流行歌曲的收集方法上，20世纪80年代初，中国大陆的流行歌曲“排行榜”时断时续，为了增强该时期歌曲的代表性，笔者综合了一些著名音乐网站、音乐电台以及音乐评论家推荐的作品。90年代以后，中国大陆的流行歌曲掀起了发展高潮，这一时期歌曲的选择，主要是根据我国最早的流行歌曲排行榜“中国歌曲排行榜”中的年度金曲选取，由于中国歌曲排行榜在该领域具有号召力、权威性和公信度，故选用该排行榜上的歌曲具有说服力和代表性。经过认真收集和筛选，共选取了239首流行歌曲。
本研究的分析单位就是所收集到的一首首流行歌曲，并且对每一首流行歌曲按照下列五项指标进行分类和编码：（1）歌曲的描写对象：社会、他人、自我、其他；（2）歌曲的性质：歌颂、批判、写实、其他；（3）歌曲的表达方式：含蓄、直白、其他；（4）歌曲的类别：爱国类、情感类、公益类、校园类、其他；（5）歌曲的时间点：过去、现在、将来。为了更加细致反映二十年来中国流行歌曲的发展规律及变迁，时间变量划分为1980-1985年、1986-1990年、1991-1994年、1995-2000年四个时期。为了保证编码准确性，在条件允许的范围内，笔者首先把这些样本歌词仔细阅读一篇，以求真正了解其内涵。然后，对资料进行归纳总结、分类编码。所有数据最终输入计算机，运用社会统计软件SPSS10.0，进行基本的描述性统计分析。
 
二、主要研究结果
 
1．流行歌曲的描写对象
流行歌曲往往根据表达目的确定描写对象，不同的表达目的有不同的描写对象，故我们可以从歌曲中形形色色的描写对象来反向探寻青少年关注的焦点。那么在改革开放的20年间，在这四个历史时期，流行歌曲中描写对象是否有所不同呢？这种变化有什么趋势呢？如下表1所示。
 
表1：各个时期流行歌曲中不同描写对象所占的比例（%）
时期
描写对象
1980-1985
1986-1990
1991-1994
1995-2000
社 会
71.3
46.8
27.9
32.1
他 人
22.9
32.7
40.1
21.4
自 我
4.1
13.9
29.8
41.7
其 他
1.7
6.6
2.2
4.1
 
由上表1我们可以看出，不同的时期，流行歌曲中所描写对象的侧重点的确有很大差异。总体来看，对“社会”的关注程度有所下降，由1980-1985时期的71%左右下降为30%左右，但其中的变化也不是完全呈直线下降的趋势，在经历了1991-1994时期后，又有所上升，即由27.9%上升为32.8%。同样具有明显变化的是对“自我”的关注程度逐步上升，由1980-1985时期的4.1%逐步上升到41.7%，超过了同时期对“社会”、“他人”的关注比率。而对“他人”的关注程度，总体来说，还是比较平稳的，其比例维持在7%以内。这些说明青少年关注“社会”和关注“自我”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此消彼长的关系，故在社会转型时期，如何协调个人和社会的关系，使其达到相辅相成的效果是青少年思想价值观研究的一项重要课题。
2．流行歌曲的性质
流行歌曲的性质是批判的还是赞扬的，可以作为社会满意程度的一张晴雨表。当人们安居乐业，社会满意程度高时，歌功颂德便成为社会主流；当社会问题丛生，社会满意程度低时，则往往针砭时弊。以下是各个时期歌曲性质的数据统计，请看下表2。
 
表2：各时期流行歌曲中不同歌曲性质所占的比例（%）
时期
歌曲性质
1980-1985
1986-1990
1991-1994
1995-2000
歌 颂
84.8
31.1
13.7
29.1
批 判
0.0
19.7
31.5
27.9
写 实
11.5
39.9
47.1
32.3
其 他
3.7
9.3
16.7
10.7
 
上表2的统计结果，同样说明了歌曲的性质随着时代的变化也在发生相应的变化，总体变化方向是“歌颂”性质的歌曲比例逐渐下降，由1980-1985期间的84.8%下降为1995-2000年间的27.9%。而“批判”与“写实”性质的歌曲的比例开始有所上升并逐渐相对稳定，比率保持在30%左右。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是，1980-1985年期间“歌颂”性质的歌曲的比例竟高达84.8%，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当时的“批判”性质的歌曲竟为0。这一对比可以明显地看出不同时期青少年的社会满意度。如何理解这一现象，我们认为，随着我国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效率优先、兼顾公平”成为社会的主导准则。青少年个体由于能力、机遇以及负担上的差异，导致其在激烈的竞争中处于不同的社会经济地位。所以，尽管经济在向前发展，人们的生活水平在不断提高，但青少年的感慨与抱怨可能更多，满意度不如平稳的计划经济时代；特别是，我国正在进行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伴随着社会工程的全面发展，会产生出大量的不良社会问题和丑恶社会现象，反映在歌曲中，“写实”类和“批判”类的内容趋多。
3．流行歌曲的类别
流行歌曲从其内容上来说，包括多种类型和主题。情感，特别是爱情，是人类永恒的话题，情感歌曲往往表现了青少年对情感的热情向往和强烈追求；爱国歌曲则表现出青年的一腔爱国热情和豪情壮志，抒发出当代青少年追求进步的思想。那么在不同的历史时期，这些不同类别的歌曲受欢迎程度是否一样呢？哪一种类型的歌曲更能占据青少年的心灵呢？请看下表3。
 
表3：各时期流行歌曲中不同歌曲类别所占的比例（%）
时期
描写对象
1980-1985
1986-1990
1991-1994
1995-2000
爱 国
87.5
31.2
10.9
29.9
情 感
4.3
35.8
42.8
45.6
公 益
2.8
10.9
14.4
18
校 园
3.6
19.7
29.8
5.7
其 他
1.8
2.4
2
0.7
 
上表3反映了不同时期各类型歌曲所占的比例，四类歌曲都有明显的起伏，尤其是爱国歌曲和情感歌曲在1980-1985和1986-1990两个时期的变化最为明显，可谓是“大起大落”。爱国歌曲虽然在1995-2000阶段有所回升，但在总体趋势上还是明显的下降了，由1980-1985期间的近90%最终下降为1995-2000的30%左右。而情感歌曲的比例则一路飙升，由最初的4.3%最后上升为45.6%，这与青少年主体意识的觉醒有密切关系。同时公益歌曲的所占比例也逐渐的上升，接近20%的比率；校园歌曲在1986-1990和1991-1994期间达到较高的比率，分别为19.7%和29.8%，而其它时期的比率相对较低，在5%左右徘徊。所有这些表明，对对情感的追求和国家的热爱，仍是当代青少年思想价值观的主要特征，且青少年所处周边的景象，如社会公益问题和校园生活情况，渐渐落入青少年的眼帘，体现出当代青少年人生视野的开阔性，折射出他们思想价值内涵日趋丰富性。对此，我们认为，有必要对其情感问题加以正确引导、排解，对其爱国思想继续加以强化，继续培养其积极关注社会周边事态的良好行为动态。
4．流行歌曲的表达方式
歌曲的表达方式是笔者关注的一项重要指标。歌曲的表达方式某种程度上反映出青少年自我表达方式，例如，歌曲中直白的表达方式往往表现了个人率直的个性，而含蓄的方式则往往意味着其谦虚和不张扬的性格特点。以下是不同时期歌曲表达方式的统计数据，请见下表4。
 
表4：各个时期流行歌曲中不同表达方式所占的比例（%）
时期
描写对象
1980-1985
1986-1990
1991-1994
1995-2000
含 蓄
25.7
49.7
32.2
27.6
直 白
66.9
47.9
51.4
64.1
其 他
7.4
3.4
16.4
8.3
 
从上表4的数据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到两类表达方式的没有规律的变化。含蓄型的表达方式先上升后下降，而直白的表达方式变化过程则恰恰相反，先下降再上升。但是对歌曲内容经过进一步的研究后可以发现，1980-1985期间的流行歌曲主要是爱国歌曲，情感歌曲少得可怜，而1995-2000期间爱国歌曲相对于情感歌曲明显减少了，所以基本可以得出，直白型的表达方式开始是用于表达爱国之情的，后来才广泛用于表达自我，表现爱情。从发展的现状来看，直白型的表达方式是当今的主要方式，在1995-2000期间占据了六成以上，而含蓄型表达方式所占比例不到三成。应该说，这一结果与青少年坦率、正直的个性有密切关联。
5．流行歌曲的时间着眼点
歌曲的时间着眼点往往能反映出青少年的时间取向。一般来讲，怀旧歌曲往往表现了青少年现实中的不如意和种种无奈，内心极度怀念过去，不能自拔；立足现在的歌曲，往往展现出青少年现实感强，以及从点滴做起、稳打稳扎、讲究实际的特点；而展望未来的歌曲往往表现出他们积极进取、乐观自信的心态。统计数据，如下表5所示。
 
表5：各时期流行歌曲中不同的歌曲时间着眼点所占的比例（%）
时期
描写对象
1980-1985
1986-1990
1991-1994
1995-2000
过 去
2.7
4.1
31.4
22.7
现 在
20.9
34.7
27.7
21.6
将 来
76.4
61.2
40.9
55.7
 
以“过去”为着眼点的歌曲，如“你说每当你回头看夕阳红，每当你又听到晚钟，从前的点点滴滴会涌起在你来不及难过的心里。你问我几时能一起回去看看我们的宿舍我们的过去，你刻在墙上的字依然清晰，从那时起就没有人能擦去…… ”（摘自高小松演唱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其所占比率在1991-1994和1995-2000期间有很大的提升，由原来的不足3%上升到22.7%，上升了近20个百分点；以未来为时间着眼点的歌曲，如“1997快些到吧，八百伴究竟是什么样，1997快些到吧，让我站在红堪体育馆……”（摘自艾敬演唱的《我的1997》），其比例则先有所下降，然后上升，最终稳定在50%左右；而以现在为基点的歌曲，一直在20%-35%之间徘徊，变化的幅度不大。数据表明，青年人在1995-2000间的时间取向上，以“将来”取向为主，如果把“将来”取向和“现在”取向两者加起来，其比率超过75.%；而“过去”倾向者比率仅为22.7%，处于少数地位。这反映出大绝大多数青少年能立足现实，脚踏实地，对未来的美好前途充满信心；少数部分青少年不肯面对现实，只是一味地怀念过去，人生态度较为消极、被动。
 
三、简要讨论
 
由上面一系列的统计分析，我们不妨作些简要讨论，使得改革开放二十年来青少年思想价值观问题变得更为清楚。
1．个体主义和集体主义
作为价值观的一种体现，个体主义强调个体本位，突出个人的力量，个人的权利；而集体主义则讲究个人服从于集体，个人利益服从集体利益，两者的核心不同。由上述歌曲描述对象和歌曲类别的统计中，我们可以明显地看到，青少年的主流价值观念由集体主义转为个体主义。这一结论，还可以在歌曲中“我”与“我们”的使用频率变化上得到验证。
“我”突出个人中心，相形之下“我们”这一集体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如“我知道，我的未来不是梦，我认真地过每一分钟，我的未来不是梦，我的心跟着希望在动…… ”（摘自张雨生演唱的《我的未来不是梦》）；而“我们”则突出了集体，“我”则处于较为次要的地位，个人隶属于集体，例如“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幸福的花儿心中开放，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我们为祖国贡献出青春和力量……”(摘自蒋大为演唱的《我们的生活充满阳光》）。1980-1985期间流行歌曲中“我们”的使用频率要远远高于“我”的频率，而越往后这种差距则逐渐缩小，以至到了1995-2000期间“我”的使用频率要大大高于“我们”的使用频率。这清楚地表明青少年从关注社会转为关注个人，青少年的自我价值导向越来越明显。
2．自我表达方式
表达自我是人的内在需求，文学、美术、音乐等一些艺术作品，都是作者在表达自我。从上述歌曲的统计分析中，我们可以看到青少年在自我表达方式上发生了变化，由含蓄转变为直白，青少年更勇于表达自己的心声。笔者研究发现，早期用直白的表现方式表现的都是一些“崇高而伟大”的革命歌曲，如“我们的明天比蜜甜，努力奋斗实现四个现代化，工作无限好……”（摘自沈梅演唱的《我们的明天比蜜甜》），而1995-2000期间直白方式主要用于表达“赤裸裸”的情感，如“舍不得你的人是我，离不开你的人是我，想着你的人念着你的人是我，是我，还是我……”（摘自高明骏演唱的《牵挂你的人是我》），两者存在着本质性的区别。可以说85-85期间人们用直白的方式表达了“社会”的需求，而1995-2000年，人们则用直白的方式勇敢地表达了自我的需要，充分体现出当代青少年展示和突出自我个性的渴望，不再瞻前顾后、犹豫不决。
由此可见，改革开放二十多年来我国青少年的价值观、情感观、人生观等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要表现在主流价值观念由集体主义转变为个体主义，自我表达方式由含蓄转变为直白，人生态度则表现出不规律的变化分布，由积极转变为消极再转变为积极。综合这些变化，我们认为这一结果从不同的侧面反映了我国社会各个时期的风貌，反映出整个社会历史的巨大变迁。
 
作者：马德峰（苏州大学）
注：该文获第二届中国青少年发展论坛塈中国青少年研究会2006年优秀论文二等奖。
 
（中国青少年研究会办公室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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